劉俊福
“得知你家困難,寄錢一百略表寸心。”不行,不行,他一筆畫掉,擰眉沉思片刻重新寫道:“不要問錢從哪里來,治病要緊,別拖了。”不行,還是能看出來。他用筆敲一下頭:怎么措辭才好呢?
“已知下班了。”郵局的營業員催促。
“就好。”筆尖在匯款單附言欄劃動著:“不要問錢從哪里來,把它用在最緊要的地方吧。好心人。”
走出郵局,他長長地吁了口氣。到學校快一個月了,媽還病著么?唉,媽怎么就不聽勸呢?不能怕花錢就不治病呀!爹竟幫媽說話,難道沒看見媽病痛的樣子么?以后會治,總是以后,以后是哪一天呢?他嘆了口氣。
來城里上學時,爹非要把最后的五十元錢再給他帶上。那怎么行呢?我帶得已經夠多了。你說別人家的孩子一學期花多少,這哪能比呢?我不是他們,咱家也不是別人家呀。真的夠了!爹,你別難過,媽看見又要流淚了。我會吃好的,會看護好自己,會常給家里寫信……
他眼里閃著淚花,扭頭看看身邊,行人匆匆,沒有人注意他。
開學后,學校評學習標兵。他沒有想到學校一下子獎給他一百元!拿到錢,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把這錢給家里,讓媽媽治病。但是怎么寄呢?想來想去,他決定以“好心人”的名義把錢“捐”給家里。
有了這一百塊錢,再借點兒,媽總可以去看一下病買些藥了。對,一定要讓媽去治病,不能再拖了。得寫封信再勸一下他們,今晚就寫!他想著,似乎媽已經去了醫院,病也已經好起來了。他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。
太陽的余暉快褪盡了。火燒云在不斷地變幻著形態。看,那不是爹在躬身犁地么?不,像是在推車。哦,還有媽,多像拖著病體在地里勞作的媽媽呀!還看得見她那飄動的白發……
十二天后的上午。天晴得真好。人不覺得太熱,暖得很。
放學時,老師叫住他,遞給他一張紙。
看到那張紙的瞬間,他一陣眩暈。他的心在顫,手在抖,一張年輕堅毅的方臉痛苦地扭曲著,強忍的眼淚還是泉涌出而。淚珠濺落在匯款單上,打濕了附言欄中那兩行小字:
有個好心人給咱家寄了些錢,給你一百。要學好吃好。家里平安,別掛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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