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春天的夜晚散文
很多時候，我都處于固定的生活模式里。比如白天的時間在上班，晚上的時間在鍛煉，周末在寫稿子，宅在家里看電影……什么時刻，出現在哪一個地方，都是固定的。
曾經看過一個觀點，去做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情，打亂這種習慣的模式，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改變。
因為工作需要，在快要下雨的傍晚，讓瑤陪我去居民家入戶。最初，我并沒有想到，這會帶給我一些不一樣的體驗。也并不知道，這個夜晚，會和平時不同。
很多居民都是隨和的，不會讓你出示工作證，就會配合地拿證件過來，還會熱情回答相關的詢問。有的人有些戒備，看他的神情，就知道他是有工作單位的人。即使穿著件睡衣，也要顯示出他和別人不一樣的身份。我就會問他：“在哪里上班？”他報出自己的單位，都是醫院、學校這樣的地方，很能用來示人。即使我沒有說什么，只是在記錄，他也覺得得到承認，頓時人也隨和多了。
我們跟著三樓的一家直接去了四樓，因為四樓也是她的親屬家。等入完頂樓之后，才返回來，重走302。
還是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同，只是在敲門。
然而來應門的人，是那么熟悉。我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他，十一年前，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相親男，大我六歲的周航。
只是，他也愣在門口。神情是平靜的，不知心里是否也一樣意外？
多年不見，他怎么瘦成這個樣子？瘦得幾乎脫了相。除了眉目仍舊有往日的痕跡，我幾乎不太敢認了。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了人。
報上來意，讓他拿家里的戶口本。一看他父母的戶口的確是姓周，一邊記錄相關的內容，一邊問他：“是不是周航？”
他也叫出我的名字。
問他怎么瘦得這么厲害。他說平時都在鍛煉，經常一個人去江邊散步。又問我，“到三十歲了嗎？剛開始時，我以為你是小孩呢。”
是因為我一身休閑裝嗎？我一邊寫，一邊問瑤我到底多大——過了三十歲之后，我不太記得自己的年齡。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三十四虛歲了。
有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問的。比如他為什么此刻在父母家里出現，而且不象是偶爾來看望一下的樣子，倒象是經常在這里居住。
老年人住的地方，有一種腐朽的氣息。或許是因為，這是從前的好地段，好樓，然而時間這么久，已經成了老樓，裝修和家具都一樣陳舊。而他又只開了客廳的節能燈，屋里是那樣昏暗。
工作結束后，和瑤在街頭漫步。才能說出心里的震驚：他怎么老這么多？
瑤：“他大你六歲，今年也不過是三十九周歲吧。怎么無精打采的，沒有一點精神？”是啊，他比同齡人老了很多，象是經受了什么打擊，或是身體發生了什么問題。
原來不止是紅顏白發令人悲傷，看到自己青春歲月里出現過的人變老，也會有物傷其類的`悲哀。
我跟瑤形容他當年的神采：“那個時候他比現在胖三倍。雖然個子不高，但濃眉大眼，眼中還帶著明亮的笑意。那年他二十八歲，還有朝氣。分開之后，我看過一個成龍早年的電影。那時候成龍也還年輕，臉龐和他有點像。成龍經過一個走廊，懷疑前面有人潛伏，眼神明亮而銳利，帶著一閃而過的警覺……你能想象到那樣的情景嗎？那一幕讓我想到他，特別象周航。而現在你看到的人，哪里有一點像我描述的他？”
“像他爸。”瑤一句話，讓我頓時無語了。
已經快走到家，我提議到江邊走走。是晚上八點多了，天陰得厲害。沒想到江邊人還是很多。天并不冷的緣故吧？
等走近了，我倆才發現，一幕壯觀的景象呈現在眼前。原來在跑冰排。隨著冰雪融化，殘存的冰塊隨著江水順流而下。
而現在，殘存的冰排已經不多，估計明天再來江邊，就全部是江水了。
我倆來得很巧。早就計劃著要看跑冰排，因為瑣事纏身，沒有來得及關注，沒想到無意中遇到。有驚喜的感覺。
很多人和我們一樣，佇立在江畔，凝視著無數冰隨著江水流走。有時覺得，那些冰塊就象一個個世俗的生命，在隨波逐流，無法抵抗命運的大方向，只是偶爾和另一個生命，相遇或是相撞，或是擦肩而過。
有一對明顯是情侶的男女，在我們前面。是那種最初的甜蜜關系，連說話都帶著輕柔，都彼此用了動聽的聲音。那是剛剛相處，在乎彼此印象的階段，身體在不知不覺靠近，男人的笑里面有一點粘膩，還在矯飾和偽裝。
他們用的也是那種情侶的步調，恨不得時間就此放慢，停留在今晚，停留在此刻，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我們自然很快就走到了他們前面。
還有一些人，拎著塑料袋，貓著腰，打著手電，沿著江水，在尋找蛤蟆。瑤說，就象有人在趕海，在海邊尋找貝殼一樣。
我們又一次停下來，默默欣賞這稍縱即逝的美景。都知道明天，這一幕將不會重來。
這是我第二次看跑冰排。第一次是在黑河，那還是十七歲的時候，在那里念中專。
而瑤，是人生中第一次見到跑冰排。雖然只是一個尾梢，沒有那種大塊的冰排了。她還是很高興，靠近去看了玲瓏剔透的冰，還用手摸了摸。
遠遠看著是黑色的冰。黑冰……好象是電視劇名字吧？實際上，是白色的，透明的，象水晶，經過江水沖刷，有無數棱角。
這個時候，那對情侶又親昵地走到了我們身邊。本來我和瑤是要沿著臺階，走上去的。現在我想等上一會兒，讓那對情侶先上去。不想打擾他們的美妙時光。
又靜靜的呆了一會，兩個人往回走時，還是依依不舍，沿著江堤走，還是依戀這樣的美景。
走著聊著，戴了近視眼鏡的我，看到對面走過來一個人，是獨自出來散步的周航。和他打招呼。發覺他戴著老頭才會戴的那種毛線帽子，而他居然瘦得腦袋很小，那帽子都顯得寬闊了，讓我覺得很不協調。
等他經過，我和瑤還沒有從意外中緩過來。瑤：“剛才是你非說讓那對情侶先過，否則咱倆就遇不到他了。真是太巧了。”
“他到底是怎么了？都把自己的心態歸到老年人那一類了么？”我回頭看著周航的背影。
瑤：“是啊，怎么還戴個老頭帽子。以后你上敬老院看望老年人的時候，沒準就能遇到他了。”他一定也覺得尷尬吧？我正這么想著，看見周航一邊走，一邊把帽子摘了下來。
瑤：“當他在散步的時候，看到自己曾經相處過的人，還這樣年輕，也會受到震動吧。”“我小弟冬天也戴過這種帽子啊，沒覺得有這種效果。”
瑤：“你小弟那種精神狀態能和他一樣嗎？你小弟的眼神也年輕啊。”
我倆總結了一下，周航還是心態的問題。他這樣萎頓不振，才會給人如此錯覺。或許他再胖一些，再高興一點，從心里往外振作一些，就會好些的吧？
這個時候天下起了雨。走在雨中，想起很多往事。
有幾個比我小好幾歲的朋友。和他們在一起時，他們說并未把我當做比他們年長的人。或許是我的某些方面幼稚，還在追求著一些尚未實現的夢想。
我身邊尚有那種不務實的三十多歲的女伴，整天撒嬌發嗲活蹦亂跳到處勾引男人。難道真的是花心不易老？
而周航……如果不曾遇到，你在我的記憶里，還是最初的樣子，還是那樣年輕，明亮，銳利……我記取了你那時的神采，你的善良和忠厚。即使現在，歲月奪去了你的青春，但仍舊會記得你的那些好。記取那些短暫的歲月流影。
不過，還是希望你能夠改變一下整體面貌。盡管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。然而，畢竟曾經在茫茫人海中相遇，怎會不希望你過得好，生活得幸福？
但愿今后再相遇的時候，能夠看到另外一個不同的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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